16 第二阿难经:

这时,尊者阿难来到世尊处。来到后,向世尊礼敬,然后坐在一旁。世尊对坐在一旁的尊者阿难说:"阿难,什么是感受?什么是感受的生起?什么是感受的灭尽?什么是导向感受灭尽的道路?什么是感受的甘味?什么是过患?什么是出离?"

"世尊,我们的法以世尊为根本,以世尊为导师,以世尊为依归。善哉世尊,请为我们解说这些义理的含义。比丘们听闻世尊所说后当能受持。"

"那么,阿难,你要听,要好好作意,我将说法。"

"是的,世尊。"尊者阿难回答世尊。

世尊说:"阿难,有这三种感受 乐受、苦受、不苦不乐受 这些就是所说的感受。由触生起。对于漏尽的比丘,贪欲平息,嗔恚平息,愚痴平息。"

17 第一众多经:

这时,众多比丘来到世尊处。来到后,向世尊礼敬,然后坐在一旁。坐在一旁的那些比丘对世尊说:"世尊,什么是感受?什么是感受的生起?什么是感受的灭尽?什么是导向感受灭尽的道路?什么是感受的甘味?什么是过患?什么是出离?"

"诸比丘,有这三种感受 乐受、苦受、不苦不乐受 这些就是所说的感受。由触生起而有感受生起;由触灭尽而有感受灭尽。这八正道就是导向感受灭尽的道路,即:正见、正思维、正语、正业、正命、正精进、正念、正定。缘于感受而生起快乐与喜悦,这是感受的甘味。感受是无常、苦、变易法,这是感受的过患。对感受调伏欲贪、断除欲贪,这是感受的出离。"

"再者,诸比丘,我已说明诸行次第灭尽。入初禅者,语言灭尽。漏尽比丘的贪欲灭尽,嗔恚灭尽,愚痴灭尽。再者,诸比丘,我已说明诸行次第止息。入初禅者,语言止息。漏尽比丘的贪欲止息,嗔恚止息,愚痴止息。诸比丘,这六种平息:入初禅者,语言平息。入第二禅者,寻伺平息。入第三禅者,喜平息。入第四禅者,出入息平息。入想受灭定者,想与受平息。漏尽比丘的贪欲平息,嗔恚平息,愚痴平息。"

18 第二众多经:

这时,众多比丘来到世尊处。坐在一旁后,世尊对那些比丘说:"诸比丘,什么是感受?什么是感受的生起?什么是感受的灭尽?什么是导向感受灭尽的道路?什么是感受的甘味?什么是过患?什么是出离?"

"世尊,我们的法以世尊为根本。"

"诸比丘,有这三种感受 乐受、苦受、不苦不乐受 这些就是所说的感受。由触生起。(略，如前经广说)"

19 五支工匠经:

这时,五支工匠来到尊者优陀夷处。来到后,向尊者优陀夷礼敬,然后坐在一旁。坐在一旁的五支工匠对尊者优陀夷说:"尊者优陀夷,世尊说有几种感受?"

"工匠,世尊说有三种感受。乐受、苦受、不苦不乐受 这就是世尊所说的三种感受。"

五支工匠说:"尊者优陀夷,世尊不是说三种感受,而是说两种感受 乐受和苦受。至于这不苦不乐受,世尊说这是殊胜寂静之乐。"

尊者优陀夷第二次对五支工匠说:"工匠,世尊不是说两种感受,而是说三种感受。乐受、苦受、不苦不乐受 这三种感受是世尊所说。"

五支工匠第二次说:"尊者优陀夷,世尊不是说三种感受,而是说两种感受 乐受和苦受。至于这不苦不乐受,世尊说这是殊胜寂静之乐。"

尊者优陀夷第三次对五支工匠说:"工匠,世尊不是说两种感受,而是说三种感受。乐受、苦受、不苦不乐受 这三种感受是世尊所说。"

五支工匠第三次说:"尊者优陀夷,世尊不是说三种感受,而是说两种感受 乐受和苦受。至于这不苦不乐受,世尊说这是殊胜寂静之乐。"

尊者优陀夷无法说服五支工匠,五支工匠也无法说服尊者优陀夷。尊者阿难听到了尊者优陀夷与五支工匠的这番对话。

这时,尊者阿难来到世尊处,来到后坐在一旁。坐在一旁后,尊者阿难将尊者优陀夷与五支工匠的全部对话告诉了世尊。

世尊说:"阿难,五支工匠不认可优陀夷比丘所说是有道理的,优陀夷比丘也不认可五支工匠所说是有道理的。我从一个角度说两种感受,从另一个角度说三种感受,五种感受,六种感受,十八种感受,三十六种感受,乃至一百零八种感受。阿难,我是这样依不同角度说法的。当我这样依不同角度说法时,若有人不认可、不接受、不随喜他人善说善语,他们必定会争吵、争论、诤讼,以言语相互伤害而住。当我这样依不同角度说法时,若有人认可、接受、随喜他人善说善语,他们必定会和合、欢喜、无诤,如水乳交融,以慈眼相视而住。"

"阿难,有这五种欲。什么是五种?眼识可意的色,可爱、可意、可悦、可乐、与欲相应、能引起贪着...身识可意的触,可爱、可意、可悦、可乐、与欲相应、能引起贪着。阿难,这就是五种欲。缘于这五种欲而生起的快乐与喜悦,这就是欲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离欲、离不善法,有寻有伺,由离生喜乐,成就并住于初禅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寻伺寂静,内心清净,心一境性,无寻无伺,定生喜乐,成就并住于第二禅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离喜,住于舍,正念正知,以身受乐,如圣者所说:'舍念乐住',成就并住于第三禅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断乐断苦,先前的喜忧已灭,不苦不乐,舍念清净,成就并住于第四禅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超越一切色想,灭有对想,不作意种种想,思维'空无边',成就并住于空无边处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超越一切空无边处,思维'识无边',成就并住于识无边处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超越一切识无边处,思维'无所有',成就并住于无所有处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超越一切无所有处,成就并住于非想非非想处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若有人说:'这是众生所经验的最高快乐与喜悦',我不认可这种说法。为什么?阿难,因为有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什么是比这更殊胜更微妙的乐?阿难,在此,比丘超越一切非想非非想处,成就并住于想受灭。阿难,这就是比那更殊胜更微妙的乐。"

"阿难,可能会有外道游行者这样说:'沙门乔达摩说想受灭,却说这是乐,这是什么?这怎么可能?'阿难,当外道游行者这样说时,应当这样回答他们:'朋友们,世尊不是只就乐受而说乐。朋友们,无论在哪里能得到乐,如何能得到乐,如来都说那是乐。'"

这些经文的深入解析：

感受之智慧：从表象到深层的心灵旅程

这组经文来自《相应部·受相应》，展现了佛陀对"感受"这一核心佛法概念的多层次教导。通过细致解析，我们可以看到一条从日常体验到超越意识的深刻心灵之旅。

感受的基本构架

经文开篇即确立了感受的三分法：乐受、苦受、不苦不乐受。这看似简单的分类实则揭示了人类体验的基本结构。佛陀明确指出"感受由触生起"，揭示了一个关键洞见：我们的情绪反应并非凭空产生，而是依赖条件而生。这打破了我们认为情绪是"我的"、"属于我"的错误见解，指向了无我的深层真理。

感受的流转与寂灭

佛陀进一步解释感受的生起与灭尽：由触生起，由触灭尽。这看似简单的陈述实则包含了对生命运作机制的深刻洞察。当我们的六根（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）与外境接触时，感受随之生起；当接触消失，感受也随之消失。这揭示了感受的无常本质，也指明了解脱的方向。

修行的渐进之路

最引人深思的是佛陀描述的从欲乐到禅定再到最终解脱的渐进之路：

1.世俗之乐：五官感官带来的快感，如视觉、听觉的愉悦

2.初禅之乐：远离欲望获得的喜乐，开始内观的第一步

3.第二禅之乐：内心更加静寂，思维活动减少

4.第三禅之乐：超越喜的执着，进入平静的舍

5.第四禅之乐：内心达到纯净与平衡

6.四无色定：从空无边处到非想非非想处的超越物质的意识状态

7.想受灭：最终超越一切感受与想法的境界

这个递进序列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真理：真正的快乐不在于追求感官刺激，而在于逐渐超越它们，直到达到一种超越普通意识的平静与自由。

教法的灵活性与包容性

五支工匠与优陀夷的争论及佛陀的回应，展示了佛法教导的一个重要特质：真理可以从不同角度表达，"我从一个角度说两种感受，从另一个角度说三种感受，...乃至一百零八种感受"。这提醒我们避免执着于文字表达，而应把握其中精神。

超越二元的智慧

最后，佛陀对"乐"的革命性解释可能是整段经文最深刻的部分："朋友们，世尊不是只就乐受而说乐。朋友们，无论在哪里能得到乐，如何能得到乐，如来都说那是乐。"

这句话颠覆了我们对快乐的常规理解，表明最高的快乐不一定是感官上的"感觉良好"，而可能是一种超越感受二元性的宁静状态。在最高的禅定中，即使没有传统意义上的"感受"，也存在着一种超越言语的"乐"——这是解脱的喜悦。

思考启示

通过这些经文，我们被邀请去思考：

我们是否被感受的起伏所主宰？

什么是真正持久的快乐？

我们如何培养超越感受的能力？

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实践"不执着于感受"？

这些教导不仅是古老的哲学，更是直指我们当下体验的生活智慧。通过观察我们的感受，了解它们的本质和生起条件，我们可以开始解开束缚心灵的枷锁，朝向真正的自由迈进。